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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自己比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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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自己比比呢?

“…….”

饒是臉皮再厚, 徐青面上的笑也有些掛不住了,半僵在臉上,牙關深處甚至隱隱響起搓磨聲。

要說不在意是假的,他徐青能走到今天這步, 正是因為對別人的看法說辭過於在意, 在師門時便事事要爭第一, 不是第一將第一幹掉自己也就成了第一。再後來被逐出師門, 哪怕叛國為人所不齒, 也要高握住權柄,封住所有人的嘴, 絕不屈居於人下。

這樣的人,哪怕每日的穿衣打扮都是精心設計過的,即使都是一水的青色衣衫,每日袖口上的雲紋樣式也都是不同的,更別說他今日專門梳得油光水滑的發髻,打理得一絲不茍的領口…..

徐青的面色在林若雪淡然的目光中肉眼可見地黑了下去, 林若雪看見他還要假裝鎮靜地摸摸下巴,繁覆雲紋袖口下的拳頭緊握著微微顫了顫,她心中好笑到都快壓不住想要勾起的唇角——

她其實已經很委婉了, 她都沒明說, 再華麗的衣飾也擋不住原生面貌的不足,本就生得黑,還穿一身青跟個綠毛龜似的,這人的審美品味在她眼裏簡直是個屁。

努力努力白努力, 林若雪在心中暗哂。

“醜…….?”

徐青盡力讓自己看起來波瀾不驚, 聲音裏都帶著些不易察覺的顫,可那極力想維持住的笑多少顯得有些勉強。

“敢問林姑娘眼裏, 在下就差你那小郎君那樣多嗎?”他皮笑肉不笑得過於勉強了,倒連眼底閃出的戾氣都壓去幾分,只是指節敲膝一下快似一下的頻率出賣了身體的主人並非是心無波瀾。

林若雪一直瞧著窗外,也就沒留意到對方的神色,再轉頭看過來時的眼神只透了幾分古怪。

她有些莫名其妙:“你自己比比呢?”

“…….”

好好好。徐青咬著牙狠狠吸了一口氣。

天知道她那句雲淡風輕的話炸開了他心中多少逆鱗。

這麽些年,他為何從京都第一淪落至此,不就是全因一個“比”字麽!比不過別人,那就殺了別人,這是他一貫的做事邏輯。

眼前的少女只一臉莫名其妙地望著自己,徐青微收斂下頜,慢慢瞇起了眼,勉強遮掩住眼中的不善。

而林若雪將他這副模樣瞧進眼底,沒作多留,就將目光淡淡瞥向窗外。

她指尖又下意識搭在左腕那只瑩白的玉鐲上,微涼的觸感透過指腹一層層蔓延開,卻逐漸品出幾分唏噓來。

徐青這樣徹頭徹尾的壞人,竟是對外人的目光和評價這樣在意的,而江淮那樣行正道的男兒郎,卻時常行事無拘任人評說。

可是既行的是壞事,又為何會在意?既然在意,又為何要行壞事?

林若雪支起下巴,有些不解。又或許是,正因為他過於在意外界的毀譽,總想著事事登頂壓人一頭,最後才走向歧途賊船難下。

徐青此人,若是行正道,明明也有大好的前途,可偏偏就是想不通啊….林若雪越想越覺得感慨,不禁搖了搖頭,在心中嘆了口氣。

別人的看法又算得了什麽?凡事啊,還是要自求圓滿才好。

對面坐著的徐青則是自打她轉過臉時便一直靜靜打量著她,最後目光落在林若雪那正有一搭沒一搭輕敲著玉鐲的指尖上,眼中瞬間便閃出幾分嘲諷:

“這鐲子是江淮那小子送你的?”

林若雪原本神游天外,猛得聽見他陰陽怪氣的一句,嚇了一跳。

轉過頭來望著他,見那人一副了然於心似笑非笑的模樣,先是怔了怔,反應過來便立即用另只手將腕上的鐲子遮住,警惕道:“是又如何?”

徐青擡頭重新望向她,見少女一副防鬼一般的提防模樣,從鼻孔中輕嗤一聲:“你就這麽稀罕?”

林若雪眼神透出幾分古怪,一只手緊緊護著玉鐲唯恐這人又起什麽歹心,兩只杏目更是膠凝在對方那一張黑臉上時刻留意著他的神情動作。徐青此人有多變態她是清楚的,若沒了這只鐲子,她晚上睡覺都要夢魘!

徐青安靜地盯了她半晌,未聞回應,最後便將目光收回到自己手旁的劍上,劍鞘點綴著鴿子蛋大小的寶石,日光一照便泛出七彩的光輝,比那只破玉鐲不知值錢多少。

這才覺著心底稍許安定些,他冷冷地一扯嘴角,笑道:“慌什麽?我又不是要搶這些他哄你玩兒的破玩意兒。”

他輕柔摩挲著光滑精致的劍柄,眼底卻冷光一閃:“我要的是他的命。”

至於眼前這個不知好歹的蠢丫頭……他餘光望見那只緊緊搭在腕上的白生生的手,瞇眼在心底冷笑一聲。

早晚有你哭著求我的時候!

*

林若雪如今算是半個階下囚,徐青給她安排的住處自然不會太好,只是似乎出於某種微妙的關照,似乎也算不上太差。

徐青在兩國交界的這一片混得如魚得水,偌大一個都督府處處奇珍異寶花鳥雕飾竟比當初的安平侯府還要闊氣。林若雪被一個丫鬟引著,踩著玉石鋪就的地面一路走到自己的住處。

下人幫她打開門,映入眼簾的是一間裝潢樸素的臥房,不算華麗卻也算寬敞,房間裏整潔明亮,窗臺的花瓶裏甚至還插著幾只新剪的綠竹。

林若雪大致朝房間掃了一眼,慶幸徐青偶爾還願意做個人的同時,心中也幽幽地嘆了聲——

天知道自己要在這個看似體面的牢籠裏被鎖多久!

她剛在窗邊的案前坐下,兩名穿著下人服飾的少女便走進來,一個手中提著壺,另一個雙手奉著茶碗,兩人相互對視一眼,似是再度確認門窗都已關好,才緩緩走到林若雪近前。

“見過林姑娘,奴婢采星、采月奉都督之命來伺候姑娘,問林姑娘安。”

兩個黃衫少女言辭很是客氣,先是規規矩矩地朝她行了禮,爾後才起身到她身邊為她添茶送水,這架勢,倒仿佛對待的並不是被軟禁在此的人質,而是一位真正的客人那樣。

林若雪望著兩人熟稔的動作,幾分警惕地蹙緊了眉。

呵呵。她瞧著兩人低眉順眼的樣子,心中不禁冷笑:說得好聽,奉你們都督之命來伺候是假,在這監視著我的一舉一動才是真吧!

她暗自打量著,采星卻已經雙手捧著茶奉到了她的面前,少女約莫十四五歲模樣,笑起來時臉上的嬰兒肥還跟著顫了顫:“都督說了,姑娘是貴客,讓我們好生伺候著呢!”

另一個年紀稍長些的少女應是采月,五官秀挺,身量瘦高,竟比旁的采星看著高一大截兒,看著也穩重些,見林若雪猶自盯著那盞茶不動,便知她仍心中警惕,當下便笑著接過那盞茶,笑道:“林姑娘初來乍到,還不熟悉這裏呢,舟車勞頓一天也該累了,咱們便先出去,別在這杵著給姑娘添亂了。”

她向采星使了個眼色,將茶碗和各種用品幫林若雪在房中安置好,出門前向林若雪行了一禮,拉過采星便出去了。

雕花的木門在林若雪身後“吱呀”一聲閉攏。

林若雪在門合上的瞬間回過頭,再次確定兩人已經走遠門前寂靜無聲後,不滿地哼了一聲,從座位上彈射而起,飛快地跑到床邊踢掉兩只底兒都快要磨穿的繡花鞋,身體卯足勁兒,向後一倒——

林若雪四仰八叉地癱在了床上。

喵的,這一路可累死老娘了!

她娘的,誰說京都人美物博來著?!她好好的在江南水鄉安逸呆著不好麽,來京都三年半,竟沒遇到一個正常男的!

江淮,冷酷無情的利劍,天性霸道,能動手的事兒絕不多說一句;王洛,為人仗義,為兄弟兩肋插刀,最後卻莫名其妙地想撬兄弟墻角;萬麒,被家裏養廢的偏執狂、嫉妒狂;徐青,狼子野心不必多說,變態中的變態。

林若雪長長地舒了口氣,又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兒,你們京都還真是不養閑人哈。

不過如今人被囚於敵手,她作為用來威脅江淮的人質,不到危機時刻,徐青應該也不會拿她怎麽樣,雙喜已趕往江家軍處報信,所以她如今做的除了吃好喝好之外,便是假裝乖順,讓徐青放下戒心,再找機會遞出消息,通知江淮他們自己如今所在的位置。

嗯,吃好喝好睡好。林若雪暫時認同了自己的邏輯,又舒適地伸了個懶腰,身體向右一翻打了個滾兒。

誰知,手剛觸到腦下的枕頭旁,就覺手腕處的皮膚像咯到什麽似的陡地一涼!

林若雪正欲打哈欠的神情一頓。

她動了動手腕,再次確定了自己手肘的的確確是彭到了什麽不該出現在床的硬東西時,她猛地擡起手,將那東西從枕下抽出,舉在頭頂端詳——

白色的玉牌底紋竟是大乾軍隊特有的獸雲圖騰,翻過來一看,背面竟是刻著陡大明顯的一個“江”字!

是江家軍的令牌!

怎麽會出現在這裏?!出現在徐青給她準備的臥房中?!

難道這都督府中還安插有江家軍的人?

林若雪呼吸一滯,捂著嘴以防自己發出驚叫聲,她環顧一周,匆忙就要將令牌揣進自己身側,可還不待她解開外衫,原本緊閉的木門卻無聲地被人打開…..

眼見來不及,林若雪手一揮便將令牌扔到床下,可那令牌觸地的”咚”一聲悶響,在這寂靜的屋內實在難以忽略。門已經徹底大開,林若雪抿緊唇,做好了風雨欲來的準備——

江家軍的人在徐青府中被發現,會有什麽後果,她都不敢想。

端著熱水的采月卻已經走了進來。

林若雪緊緊盯著她,將身子坐直,極力控制著身體的抖,要將身後落在地上的令牌擋個完全。

今日不管是誰,她只知道,這東西絕不能落在徐青手上。

采月似乎並沒有感覺出她的古怪,只神色一如往常地放下銅盆,將兩邊的窗欞合上,防著再往屋裏灌風。

她淡淡看了一眼坐在床上正死死盯著她的林若雪,款步走到了她的面前。

她站在林若雪對面,忽然開始解自己的衣扣。

在林若雪逐漸驚異的目光中,黃色的侍女服從身上滑落,露出了貼身的黑色勁裝。

林若雪望著她行雲流水一套動作,逐漸不解,猶豫開口道:“你…..”

采月卻已將披散的頭發都堆了上去,挽成了一個利落的馬尾,在林若雪驚疑的神色中,她俯身蹲下,手掌按在了林若雪顫抖的手腕上:

“您受驚了,少夫人。”

“你究竟是……?”

“我是丁木,劉軍師派我來接應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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